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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夏日未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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鐘文躍差點沒吸氧。

這就是沈寒口中的“新人助理”?真是信了他的邪!

在辦公室裏喝完整一杯濃茶, 又聽了一段清心咒,鐘文躍才給付臨打了電話。

響了好幾聲,那邊總算接了起來。

鐘文躍試圖儒雅隨和, 但……

“你和溫年是怎麽一回事?!“

沒能隨和起來。

鐘文躍實在是糟心, 在看到付臨名字的瞬間, 他就知道沒戲了。

溫年被哪家公司和工作室看上,他都有信心和籌碼將人攏過來, 唯獨付臨那邊不行,不僅僅是因為付臨,更因為付臨背後是沈淮景。

“什麽叫我和溫年怎麽一回事?”付臨眉頭緊蹙。

“沈寒說你在做溫年的助理, ”鐘文躍暴躁撓頭, “不是, 我說你沒事去做什麽小素人的臨時助理?你現在業務範圍都拓展到這種地步了?是老板那裏的事不夠你忙了還是直接降職養老了?”

付臨神色變了變, 慢慢放下手裏的咖啡。

要放在平日,光一個“前東家聯系別家藝人”他就能跟鐘文躍懟半個小時,可現在聽到“溫年”的名字, 頭上的高壓線劈啪閃了一下電光。

付臨聲音靜下來:“你打聽溫年想做什麽?”

鐘文躍聽到付臨的語氣還楞了一下。

這麽開門見山,連打馬虎眼的意思都沒有?

“那我也不跟你廢話,我看上溫年了, 想簽……”

付臨直接打斷他的話:“你這話最好別讓淮景聽到。”

鐘文躍:“?”

付臨嘖了一聲:“你找過年年了?”

“年年?”鐘文躍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,但聽到這熟稔的稱呼還是驚了下。

“別廢話, 你哪來的聯系的方式。”

“向吳光導演要的,”鐘文躍感覺付臨今天跟吃了火藥似的,“不是, 你那什麽語氣, 我是想跟溫年簽約,又不是毀約, 整得我跟騙小孩兒似的。”

付臨一聽“簽約”兩個字立刻說:“這事免談,你也別想。”

鐘文躍二度吸氧,他還以為起碼能拉扯兩個來回,最差的情況也就是自己節節敗退,誰知道付臨一個大比兜直接給他幹進去了。

“你別告訴我一早就把人定好了,準備簽到淮景旗下去。”鐘文躍轉念一想,“也不対啊,我聽溫年的語氣,好像也不知道這回事,所以你是準備等到二夏結束再簽他?”

付臨沈默片刻,說:“溫年跟你說什麽了?說要簽英海?”

“你今天怎麽回事,到底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?”

“你就回答就行了,別扯別的。”

“沒有,溫年說是要考慮,”鐘文躍也算聽明白了,知道簽溫年這事沒戲,就沒打算瞞什麽,選擇賣付臨一個面子,“但我和他聊了半小時,其他話題都聊得挺好的,就是簽約這一塊……怎麽說,感覺他沒什麽興趣,也不怎麽熱絡。”

一般來說,和藝人談合約,其他都是虛的,他們最關心的往往都是資源和收入分配,可溫年恰恰相反,只要聊到這方面,話就少了很多。

聽到這裏,電話那頭的付臨總算松了一口氣。

沒興趣就好,不熱絡就好。

鐘文躍把話說回來:“你給我個準話,你如果沒打算簽溫年,我就再談談,這是個好苗子啊,你要把他給我了,算我欠你個大人情。”

“給你個準話?”

“嗯。”

“準話就是這事我做不了主,但簽約免談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行了,看到多年交情的份上,我免費提醒你一下,現在圈子裏盯著他的人多著呢,”鐘文躍認真說道,“我知道的就不下5家,吳導那邊已經替他攔截了一批,可等二夏錄制結束呢?這麽一個香餑餑放在這裏,沒道理大家不去搶。”

“現在你既然是他助理,也提早替他打算打算。”

“知道了,”付臨拿著車鑰匙下樓,“謝了,過兩天請你吃飯。”

“得了吧,還吃飯呢,真要謝我就給我去把沈寒這兔崽子揍兩拳,簡直沒大沒小。”

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,付臨走出去,說:“在去的路上了。”

一個小時後,江城電視臺總臺。

沈寒剛結束排練,就收到付臨的消息,讓他去樓下102會議室一趟,沈寒沒太在意,回了個“收到”的表情包,直到付臨發來第二條。

【臨哥:一個人過來,別告訴溫年。】

沈寒拿著手機楞了好一會兒,才找了個借口往樓下走。

“臨哥?”沈寒把門推開一條縫,小心翼翼擠進腦袋。

“進來。”付臨一擺手,示意他關門。

付臨在沈寒面前向來一派很好說話的樣子,沈寒鮮少見他這麽嚴肅,還有點不習慣,但大概也猜到是什麽事了。

“是不是躍哥說什麽了?”沈寒問。

付臨在他頭上敲了下:“這麽大的事,怎麽過了這麽多天才說?”

“主要是躍哥今天才打電話來,也沒個準數,”沈寒捂著腦袋嘶了一口氣,“怎麽了?是和那邊沒談攏嗎?”

“攏什麽攏,溫年要是想簽約還輪得到英海?”

沈寒放下手:“対啊,我知道啊,這不是躍哥電話一打來,我就轉給你了嗎?我也覺得簽英海不如直接簽我哥那邊。”

付臨站在會議室透明的玻璃幕墻前,忽然喊了一聲:“小寒。”

“嗯?”

“二夏錄制到現在,快兩個月了対吧?”付臨倏地問。

沈寒點頭。

付臨:“兩個月了,溫年連微博都沒開,你覺得是為什麽?”

沈寒像是被問住了。

付臨繼續說:“我在溫年身邊兩個多月,提都沒提過簽約的事,你又覺得是為什麽?”

沈寒腦海一時有些混亂。

溫年対微博不怎麽感冒這事他是知道的,平日也只有在二夏播出那兩天翻看幾下,可臨哥說的第二件事,他真沒認真想過。

対啊,躍哥都知道的事,臨哥沒道理不知道。

那是為什麽?

如果不是臨哥不想簽,那就是年年沒這個意向。

沈寒現在也有些糊塗了:“可他說會考慮,也願意錄團綜啊。”

“他什麽時候跟你說願意錄制團綜的?”付臨問。

沈寒想了想:“就吳導打來電話那天。”

付臨轉過身,笑了下:“很快,対嗎。”

沈寒點頭。

“那簽約的事呢?他猶豫了幾天?今天文躍都給他打電話了,他應了沒?沒應。”

付臨一連串話說的沈寒嘴都張不開,好半晌,幹癟癟重覆了一遍:“他說…在考慮。”

付臨幾乎沒給沈寒思考的時間:“你見過什麽事情溫年會考慮這麽久?”

沈寒坐在椅子上,腦子更混亂了,但他知道臨哥說得沒錯。

溫年從來沒有什麽事情需要考慮這麽久,他向來能很快做下決定。

就像最開始邀請他參加節目的時候,吳導說溫年明確又幹脆地拒絕了他兩次,無論他提出多優厚的條件,都沒能影響他的決定,後來決定要參加,也只用了“一通電話”的工夫,用吳導的話說,就是“我就出去打了個電話,回來他就準備簽合同了,期間好像並沒有我什麽事”。

還有那次打球,他們提出打球沒多久,餘杭這邊還在找球館,溫年便說去江大。

他好像永遠不會有這麽“猶豫”的時候。

他猶豫,說明他心裏不願意。

“現在知道答案了?”付臨聲音這才松了點。

沈寒沈默良久,點頭。

原先他還以為年年遲遲不做決定,是因為簽約這事要考慮的事太多。

知道他心裏大概率不願意之後,沈寒就有些坐不住了:“那我馬上去跟他說。”

“不用。”付臨拉住他。

“不用?”沈寒懵了,“臨哥你單獨找我上來的,不就是想讓我去跟年年談談嗎?”

“我單獨找你上來是想跟你說,你和年年離得近,以後無論什麽事,尤其是這種事,一定要提前跟我打招呼,知道嗎?”

“至於簽約的事……”

溫年不願意,卻在猶豫,原因大概也就那一個了。

“讓你哥跟他說。”

直到訓練結束,回到別墅,沈寒都沒等到他哥找溫年,倒是下午訓練的時候,收到了他哥一條消息,讓他把周嘉益的聯系方式給他,沈寒不解,但還是乖乖給了。

第二天,江城下了第二場秋雨。

沈寒等了一天,就在忍不住要打電話給付臨,問他是不是忘記跟他哥說了的時候,看到溫年從樓上下來。

他拿了一把傘,像是要出門。

“你要去我哥那邊嗎?”沈寒立刻說。

溫年:“。”

就在他以為沈寒要跟以往一樣追問的時候,那人卻只說了一句“那你快去”,還跑到門口替他開了門。

溫年:“?”

江城這兩天氣溫降得有點快,經過外墻的時候,溫年腳步停了下,許是下著雨,月季的香氣被沖淡了些,混著早秋的寒意,還有種冷香的氣息。

他大概能知道沈淮景找他是為了什麽。

昨天沈寒出去沒多久,許一新就說在停車場看到了臨哥的車。

溫年一進屋,付臨立刻站了起來:“我去後院抽支煙,你們聊。”

快得溫年都來不及打招呼。

一聲關門聲後,客廳內重歸寂靜。

純黑色的意式巖板茶幾上放著一疊約半厘米厚的白紙,溫年看到“經紀代理合同”幾個字。

果然,和他猜得沒差。

“怎麽不穿件外套?”沈淮景輕聲問。

“沒有很冷。”溫年下意識回。

沈淮景給溫年熱了一杯牛奶,端過來:“加了點燕麥片,墊墊胃。”

“謝謝沈老師。”溫年接過牛奶,坐在沙發上。

兩人対話一如往常,但不知怎的,溫年就是覺得哪裏不対。

……甚至隱約聞到了沈淮景身上的煙味。

很淡,並不難聞,被牛奶和燕麥的氣息一沖,更不易察覺,可他還是聞到了。

才八點鐘,他是早上起來就抽了一支?

沈淮景像是在等他把這杯牛奶喝完,才開口:“昨天鐘文躍給你打電話了?”

溫年點頭。

“想簽英海的合同?”

溫年指尖在杯子上點了點,良久:“還在考慮。”

“經紀合同大差不差,”沈淮景笑了下,“要不要先看看這份。”

溫年接過沈淮景手上的合同,看見甲方那欄寫著六個字——沈淮景工作室。

溫年:“。”

溫年看得很認真,一頁一頁翻過去。

待遇和鐘文躍那天在電話裏說的相比,更加優厚,甚至已經到了“讓步”的程度,但……

“一般的經紀合同簽約年限都在五年以上,”沈淮景聲音輕到與其是說,更像在哄,“最短兩年。”

“這兩年間,藝人會有代言、直播、宣傳、商業通告,甚至是拍戲。”

“要隨時做好通告準備,它可能會占據上課的時間,甚至沒時間回學校。”

這是溫年第一次這麽直觀地了解這個圈子,從白紙黑字上,從沈淮景的話中。

也是第一次真正明白沈寒當初為什麽會說沈淮景“寸步難行”。

是真的,寸步難行。

溫年忽然覺得很疲憊。

那種力不從心讓他覺得自己離沈淮景依舊很遠。

“如果怕耽誤上課,合同可以推遲一年,”沈淮景很輕地閉了一下眼,眼眸微垂,卻極其認真的看著溫年,“工作室可以等你畢業。”

明明剛捧過一杯滾燙的牛奶,可現在溫年指尖已經有點發涼。

他蓋上合同,把它放回那黑色茶幾上,就像最開始原封不動的模樣。

沈淮景就這麽看著溫年,看他把合同放下的瞬間,才低低笑了。

他很想忍住觸碰他的沖動,可最終沒忍住,很輕地將人抱在懷裏,安撫道:“說,我不願意。”

被沈淮景氣息圈住的瞬間,溫年好像忽然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
“什、麽…”

沈淮景莞爾,松開手,曲指在那經紀代理合同上敲了敲:“說,我不想簽。”

溫年來不及說的話,就這麽被沈淮景說出來了。

沈淮景看著他,一字一字道:“不要為了任何人去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。”

哪怕那個人是他。

沈淮景也最怕那個人是他。

“否則下次再去看五塊的時候,我們就要一起戴帽子和口罩了。”沈淮景低低沈沈的聲音響在溫年耳際。

溫年此時的心跳聲竟比剛剛那個擁抱還要劇烈。

“你還會和我一起去看五塊嗎。”

……哪怕他和他處在完全不同的圈子。

溫年聲音很輕,沈淮景卻聽得很清楚。

“只有五塊麽?”沈淮景笑了下,“上次在附中門口說的‘下次’不作數麽。”

眼前這人已經朝他走了第一步,接下來的每一步,就讓他來走。

“……作數。”

溫年久懸不下的心,在這一刻徹底落下。

他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,在這個初秋驚醒,雨聲漸響,以為夏日已盡,一回頭,卻又撞入記憶中那個開滿月季的傍晚。

夏日未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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